安徽淮南武王墩大墓是迄今为止我国唯一一座经过科学考古发掘的楚王陵墓,对楚文化乃至周代到秦汉时期的历史文化研究有着重大意义。2024年12月,武王墩大墓考古结束田野发掘,至今已过1年,随着文物整理、研究工作稳步开展,这期间又取得大量新发现。
占卜甲骨“长灵” 武王墩出土实物印证
在武王墩大墓1万多件出土文物中,一批占卜甲骨的出现,完全超出考古队预期,众多为武王墩考古提供学术支持的专家学者也表示, 没想到在战国末期楚王墓葬中,仍有卜甲存在。

武王墩考古发掘项目领队 宫希成:出土这么大数量的卜甲,而且是放在墓里面,我们也是事先没有预估到,在墓葬考古当中属于一个新的发现。
考古队介绍,武王墩卜甲出土于南侧椁室,依据椁室墨书文字,这间侧室扮演着“楚王府库”的角色。由于在水中浸泡了2000多年,且遭受过古代盗墓扰动,卜甲碎成了上千枚残片。在恒温恒湿的实验室内,文保队员耗时将近一年, 从这些残片中缀合出55件完整卜甲,其中,龟背甲7件,龟腹甲48件。

除了个别未使用,大多数龟甲使用时优先从后部开始。这些正方形或长方形小坑,被称作钻孔,用金属器具掏挖而成,深约2至3毫米,边长7至10毫米不等。在多数钻孔中间,还有一道与钻孔边长相等的竖槽。把卜甲翻过来观察,就能看到 与钻孔对应的兆纹。考古队推测,武王墩卜甲使用时,应是直接灼烧钻孔,卜甲受热后,沿竖槽开裂出现兆干,再从兆干两侧分裂出兆枝,最后依据兆纹问卜吉凶。

武王墩考古发掘项目领队宫希成介绍,一般商代的甲骨钻得都是圆孔,周代以后就变成了方孔,武王墩的甲骨延续了周人的占卜传统。
与殷墟甲骨不同,武王墩卜甲上没有刻辞,也就是刻在甲骨上的占卜事由和结果,这就给探寻为什么占卜、占卜的具体程序是什么留下了新的待解谜题。比如,一个小钻孔代表一次占卜,还是占卜中的一个分项?钻孔数量不等是否意味着一片甲骨能重复使用?
考古队介绍,到了战国末期,或许由于书写更加便利,占卜结果记录在了简帛等材料上,才导致武王墩卜甲上没有刻辞。不过,少量腹甲上残留了文字痕迹,然而肉眼几乎观测不到,使用红外拍摄等多个技术手段,经古文字学家研读,才发现均为 “长霝(灵)”二字。

武王墩考古发掘项目领队宫希成介绍,过去在楚墓里曾经发现过一批竹简,记载了他们占卜用龟的名字叫长霝(灵),但是没有发现实物。
武王墩考古发掘项目队员柴政良表示,在此之前,学者一直对长霝(灵)的性质有所疑惑,直到武王墩一号墓卜甲的发现,长霝(灵)原来代表的是一种占卜所用的龟甲。

据了解,我国甲骨占卜主要流行于新石器时代晚期至商代,殷墟甲骨文代表了甲骨占卜的高峰,到西周早中期已少见,以蓍(shī)草代替甲骨进行占卜逐渐兴起。武王墩出土大量经钻凿灼烧的卜甲,既刷新了人们对战国占卜文化的认识,也显示出楚文化对商周文化的传承赓续。
武王墩考古发掘项目考古一组组长 张闻捷:对于战国时期的楚国的占卜制度而言,它是一个填补空白式的发现。
武王墩考古发掘项目领队 宫希成:我们透过这些不光了解到一些历史的事实,更多地我们还是希望通过这些线索,能够了解过去认知的发展过程,或者是信仰的发展历程。
葫芦配菜 梅子调味
解密楚王“盛宴”
现在已经确认武王墩大墓的墓主为楚国考烈王熊元,年龄在50岁以上,身高约为1.64米。这位楚王有着怎样的生活习惯?科技考古让更加鲜活的历史浮出水面。
在武王墩大墓9个椁室中,东Ⅰ和西Ⅰ两个侧室,未曾遭受盗墓扰动,器物摆放位置、细小附着物等保存状况良好,这些蛛丝马迹,都是考古专家解码历史谜题的重要依据。其中,东Ⅰ室青铜容器内发现大量动植物遗存,是研究楚国鼎实制度、饮食情况的重要资料。

发掘出的一件子母口卧牛钮青铜鼎,花纹在武王墩青铜器群中属于上乘之作。出土前鼎盖就在原位,完整性、密封性良好。

从鼎内,考古专家提取了动植物遗存,经鉴定分析,为两只雁(属)、两只鸭(科)、61个梅子(核)和1枚甜瓜子。通过残留物检测发现,鼎内动植物可能经历过高温处理或烹饪过程。

发掘出的另一件青铜鼎,出土前鼎盖错位,仍保留了两只鹅和69个梅子。综合来看,武王墩铜鼎内动物遗存有黄牛、猪、羊、鱼,以及 雁属、雉科、鸭科等,植物遗存则有梅子、栗子、李子、葫芦籽、甜瓜子、姜、枣等。这些动植物遗存,为探寻楚国饮食情况提供了想象空间,或许葫芦是一种配菜,而调味则用姜或梅子。

另外,鼎中的鱼,经鉴定分析,有鲤鱼、草鱼、青鱼、鲇鱼、乌鳢等多个种类,考古队认为,如果出于单纯的仪式目的,鱼的种类无需太过丰富 ,或许这也反映出考烈王本人的某种生活喜好。

武王墩考古发掘项目领队 宫希成:除了能反映制度和礼制,大量的东西应该反映了日常生活层面的内容。通过这些工作,能够弥补一些史料上记载的不足,使历史能够更鲜活一些。
埋藏罕见石器 紫禁城“同款”花斑石
武王墩大墓东侧椁室还出土了20多件极为罕见的花斑石石器。石器出现的原因还有待深度研究,但千余年后的紫禁城也出现了“同款”花斑石。
古人用石器随葬,有着悠久的历史,殷墟商王陵墓中,就有石器出土。然而用花斑石制成器具的,武王 墩大墓属于迄今最早。


武王墩大墓发掘出的一对花斑石壶,造型仿照青铜器,不过腹部为实心,只在瓶口象征性掏空;类似的花斑石器,还有形似现代保温杯的石樽,仿照漆木酒具的石耳杯等。

而在南室,还发现了5件花斑石卧牛,推测原本也在东侧礼器椁室,后遭盗墓贼搬运才改变了位置,这对专家学者研究花斑石卧牛的具体功用,造成极大的干扰。
考古队介绍,花斑石是取自文献的名字,它的学名叫作竹叶状灰岩,是一种沉积岩。花斑石内部有很多像树叶一样的结构,打磨出来非常漂亮。

在安放墓主考烈王的中室,同样发现了花斑石器,石圭通体磨光,底端和两侧平直,上端呈三角形。由于处在外棺和中棺盖板之间,承重2000多年,以致棺板留下明显的压痕。有学者研究认为,先秦时期,圭、璧常用做祭祀天地的礼器,而釶、杯等礼器常用来祭祀祖先。
武王墩考古发掘项目队员李凤翔分析,根据文献记载,在先秦、秦汉时期,花斑石的产地只有三处,现在的河南浚县、山东临朐和江苏徐州,楚国在战国时期能够控制的区域就是徐州这一块。
武王墩花斑石究竟来自哪里,目前考古队已请地质学家展开深度分析。

史书记载,为避秦国进攻,公元前241年,考烈王迁都至寿春城,也就是今天安徽淮南寿县一带,直到公元前223年为秦国所灭,楚国在此走到了历史终点。与武王墩大墓相距不到15公里的李三孤堆,一般认为是考烈王之子楚幽王的陵墓,20世纪30年代因盗掘也出土过相似的花斑石器, 两代楚王去世时间相隔十年,均以花斑石随葬,其中的礼制、习俗,有待考古研究逐步揭秘。
而千余年后,花斑石在明清两代,又成为皇家建筑的奢华材料,紫禁城多座宫殿以花斑石装饰。原为和珅住所的恭王府锡晋斋,就以花斑石铺地,这也成为和珅的僭越罪状之一,从侧面凸显了花斑石的珍贵。
武王墩考古发掘项目领队 宫希成:因为是第一次(考古)发现,所以它背后蕴含的内容,我们还要花功夫做深一步的研究。

有学者研究认为,楚人富有想象力,楚国文物表现出浪漫奔放的艺术气息,楚王对随葬石器材质、造型、色彩上的选择,也与这一文化基因相吻合。
点击右上角
微信好友
朋友圈

点击浏览器下方“
”分享微信好友Safari浏览器请点击“
”按钮

点击右上角
QQ

点击浏览器下方“
”分享QQ好友Safari浏览器请点击“
”按钮
